这会儿,语气里的居高临下已经展露无遗了。
福伯年纪大,脑子转得有些慢,听了后还愣了一会儿,才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。刚想训斥一下面前这不懂礼数的年轻小子,只是被陈章京拦住。
“替我谢过阮夫人。”声音依旧沉稳。
管事见他这样,觉得人很识趣,于是转了身就走了。
他走后福伯也明白过来对方是想干什么了,叹了口气,浑浊苍老的眼里尽是失望。
“物是人非啊……”
陈章京躬身将一沓书提起,烛火下青年后背宽阔,透过泛白青衫,犹能感知那层薄薄布料下的紧致与力量。
他随手将包裹好的书堆在桌案上,似乎只是拿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。
“过几日,我去同他们解了亲事。”
陈章京没有顺着福伯的话怀念当年青州陈氏是如何的光鲜鼎盛,而是平静说出决定。
他声音沉而低,同他人一般,说话也极是简短。
福伯顿了下,想劝他,但是一想到今日那阮家管事的态度,却又止住了话,最后只能叹气。
“罢了罢了,不过是当年随口说的玩笑罢了。当真作甚。”
能够证明当年陈氏踪迹的东西一点一点消失在时光长河里,福伯来鳞京前还时常念叨着阮家那位自幼与陈章京定亲的姑娘,说以前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一面,被乳母抱在怀里,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。
他对那位阮家姑娘的期待,正如对当年所有人都还好好活着的陈氏众人的怀念。
现在却只能哑声说不过是个玩笑。
陈章京铺床的手一顿,依旧没说话。
来鳞京后的几日,陈章京除了食用三餐,便没有从房间出去过。
旁的书生一来鳞京,便呼朋唤友四处赏景,整日里不是诗会酒宴,就是茶楼闲谈,畅所欲言。
他只拿了本书,坐在窗边看着。
不像个刚刚加冠的人,反倒像是四十不惑无所欲求的僧人。
来鳞京第四日,那日的管事才终于过来了。
“明日陈公子可有空?我们夫人邀您前去明华寺的事情还记得吧?我们夫人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了,您可不要忘了时辰。”
陈章京放下书,给那管事留了几秒钟的时间,见他说完了,才言简意骇道:“好。”
“明日到了寺庙也不要乱走动。鳞京地界,连寺庙都与别处不同,大得很呢。若是陈公子明日走失了,还得花功夫找寻。到时候我就在正殿前等着你,你跟着我走就行了。”
说完这些话,管事见陈章京仍旧没有什么不满的模样,更加满意了,提醒他一句明日别忘了时间便很快离开。
房内重归寂静,陈章京继续看着没有看完的书。
第二日,陈章京到明华寺后等了许久,管事才引着他前去寺庙后面香客休息的厢房,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话。
神色里带着些居高临下与些许施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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